【十二】01前往雁門關

  「娘親?」

  三歲那年,某日夜裡,自己的娘親靜悄悄的收拾包裹,打開房門準備離開。他好不容易爬下不高的床,想追上自己的娘親。他呼喚著,對方如他所願停下腳步,卻已經踏在門外了。

  「乖,安靜待著。」

  這是他母親最後留給他的一句話。

  沒多久,外邊變得一片通紅,房門再度打開時,是他的二娘。

  「傲凡?」對方巡視房間一圈,很快就將他抱起,離開房間。

  家裡一片火紅,到處都是驚叫聲。他從沒遇到這樣的事,心裡害怕不已。隨後又看到兩位哥哥從另一邊衝出來,二娘便帶著他們往後門走。但就快到門口時,視線一晃,他被塞到二哥手裡。

  「快走!」女人大喊,隨即聽到巨大的碰裂聲,他嚇得與三哥一同大哭。

  「娘!!」抱著他的二哥一臉悲痛地看著嘶吼,但卻沒看到他的二娘出來。

  一片灼熱火紅的景象,燒亮整個黑夜。

  這是夏傲凡,對舊家的最後印象。



  啪!啪啪啪!

  熟睡的夏傲凡感到自己臉上有東西在拍,這是他的寵物鳴玉每早叫醒他的方式。

  「好,鳴玉,我起來就是了……」他邊說邊翻個身,想繼續睡,臉上卻再度感到一陣攻擊。

  啄啄啄啄……

  「疼疼疼疼!」夏傲凡邊喊疼邊跳坐起身,他連忙抓住用鳥喙啄他腦袋的赤箭,「天啊,赤箭,我不是說過別這樣叫醒我嗎?疼死我了。」

  他摸著刺痛的腦袋,赤箭眼見叫醒任務已經成功,便輕易掙脫夏傲凡的手,跳站到床頭梳順自己的羽毛。一隻黃色的猞猁背著一個小行囊,靠過去幫忙赤箭舔毛,赤箭似乎也早習慣似的,任由對方幫牠梳理。

  夏傲凡笑了聲,起身也幫自己梳洗。



  這裡是離長歌門與千島湖最近的一座小村落,從藏劍山莊到這也不過一日的路程,在客棧休息一晚,今日便能抵達約好的千島湖。

  十日前,赤箭突然造訪山莊,為他送來一封信。

  【十日後,千島湖見。在那之前,切勿出山莊。】

  兄弟間約日子見面是很常見的模式,但流莽從未限制他的行動,而且又是派赤箭火速送來,夏傲凡瞬間就感到嚴重性。

  這次與兄長們重逢,必定是要探討夏家一事,這讓他的心情又喜又複雜。



  不過這種心情,在他遇到自家兩位兄長後,瞬間消失無蹤。

  「喔,傲凡,你來啦!」泡在藥池裡的流莽一身傷口,同池的還有夏懷稜、淨湖和淨鵲,每一個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傷口,這讓他驚嚇的連手上行李都往地上落。

  「二哥、稜哥!你倆怎麼了?還有行楷師父和淨鵲姑娘,為何一陣子不見,你們都一身傷?是誰傷了你們?告訴在下,在下立刻把人找出來痛扁一頓!」

  「你冷靜點,傲凡,俺們特意找你約這地方就是因為這事……哎,你給老子冷靜一點!」見對方慌的連他說的話都沒聽進去,握起劍就想衝出去找人,流莽直接將人壓進藥池裡,這讓夏傲凡大大喝了口苦藥。

  「傲凡!這藥池的水不能喝,快吐出來。」夏懷稜趕緊靠過去替人撫背,隗昕也幫忙拿了塊白巾幫人擦水。

  「咳咳咳……噁,好苦……」夏傲凡趴在岸邊吐出苦藥水,流莽倒是幸災樂禍的大笑。

  「哈哈哈哈,喝點俺們的血水,看來你已經能鎮定一點了。」

  眾人看著,瞬間非常了解這三兄弟平日的相處模式了。

  「既然這樣,那就另一池泡泡不就得了?」一個稚音說著,一隻腳又把夏傲凡踹到另一池去。

  「好燙!」夏傲凡立刻跳出池子,看向踹他下水的人原本想大罵,卻猛然一愣,「咦?漪兒?你怎麼在這兒?而且你這是什麼樣子?衣服呢?!」他越說越大聲,一張臉也紅了起來。

  「啊?這兒是溫泉阿。」只在胸部與臀部裹著一塊白布的流漪理所當然地回應,況且平日丐幫的衣服也是這樣坦背露腰的,她早習慣了,便轉頭看也只穿一件小底褲的唐向冬,「走,向冬,咱們泡溫泉去。」

  「好。」唐向冬點點頭,轉身跟著人走,卻被夏傲凡拉回。

  「站住,向冬,你是男孩子,是不可以跟女孩子一起泡溫泉的。」

  「嗯?為何?」平日都和母親阿姐一起洗澡,怎麼泡溫泉還分男女了?唐向冬一臉不解。

  「你給老娘放手!」突然另一隻腳將夏傲凡三度踹下水,這次看清楚是誰後,夏傲凡連岸都不敢上,汐燁站在岸上雙手叉腰,一身霸氣,「來這兒就是泡溫泉,一個大男人囉囉嗦嗦,再多話老娘就親手扒了你的衣服。」

  「不不不,在下自個兒來、自個兒來!」夏傲凡趕緊退到遠方的岸邊,自己把衣服解了。

  「俺也來幫你……」流莽眼看也想湊熱鬧,才剛站起身就有隻手壓在他腦袋上,姚憶海腦門爆出青筋,微笑著。

  「莽徒,你現在還在療傷,若是因為亂動而讓傷口裂開,為師就成全你,讓你的傷口裂的更開,你信不信?」

  「對不起,弟子安分就是。」流莽立刻聽話的再度坐回藥池裡去。

  湯藥池熱鬧非凡,幸好也沒外人抗議吵雜,這讓隗昕、淨湖和淨鵲三人看的呆愣,也不由得笑了。



  被放出來的門派寵們,有些是第一次見面。像是隗昕的波絲貓果果、淨鵲的松鼠雲蘿和淨湖的白毛猴靈心,三隻除了赤箭外,還是第一次見到其他門派的寵物,夏懷稜的白鹿踏雪、夏傲凡的猞猁鳴玉、汐燁的隼飛鴻、唐展竹的機關豬毒箭,這四隻和諧的湊在一塊互蹭或咬鬧追逐。

  雲蘿一點也不怕生,湊上去想認識,貓科的猞猁鳴玉一看,天性爆發般猛撲過來,靈心急忙衝來擋在前方防衛,但赤箭速度更快,直接一個鳥喙啄來。鳴玉雖來得及跳開閃避,但也被赤箭的行動驚嚇到,在原地繞圈有些不知所措。赤箭站在靈心腦袋上,鳴叫一聲,鳴玉像是被責罵般低嗚。雲蘿一看,從自己背的竹簍裡拿出一小顆紅色果子,放到鳴玉面前示好。鳴玉聞了聞,一捲舌就將紅果子吃下,隨後舔了舔雲蘿表示和解,雲蘿也不介意般,直接爬到鳴玉的背,立刻混熟。

  果果反倒沒有想要熟識的心性,獨自一貓跳到一塊岩石上,繞個兩圈後席地而趴,閉目養神。

  遠方的隗昕看到一切,微微一笑。

  「原來如此。」

  坐在普通溫泉池裡泡著的夏傲凡,聽完兩個兄長遇到夏成康與自家大哥的經歷後,一臉沉重。其他人也都一臉嚴肅沉默不語,現場氣氛陷入一片沉悶,只有水聲,無人開口。

  已經泡好藥湯,接受包紮的夏懷稜輕嘆。

  「如今父親冤案與夏家滅門已經明瞭,我們只需再把證據交給父親同窗,加上我們兄弟出面,便能翻案、捉拿真兇。棘手的是,大伯是天一教之人,這事已經牽扯到江湖,苦於沒有找到反叛證據,也不清楚軍隊在哪,實在難以說服各門派。」

  「等等,稜哥,即使大伯是家族之人,可他傷害你們的事情,難道就這麼完了?」夏傲凡有些不滿的抗議。

  「移交朝廷法辦,這不夠嗎?」流莽問。

  「自然不夠!他害得我們家破人亡,前陣子差點把你與二哥殺了,還牽連無辜的行楷師父與淨鵲姑娘,怎麼著也得千刀萬剮阿!」他說的氣憤,夏懷稜倒沒有此等剛烈心性,臉上更是憂鬱。

  「我不在乎,只要能洗清父親罪名、緝拿真兇便可。現如今我在意的,是另一件事……」

  「何事?」見對方欲言又止,夏傲凡有些不耐。

  夏懷稜看了眼靠在池邊的流莽,「我在想大哥是否也有參與。」

  「大哥……」夏傲凡一愣,他低下頭,「我沒有太多與大哥相處的記憶,就連樣貌也記不清。記得二哥曾說,大哥與爹一樣,公正廉明、富有正義感,更比爹多了許多原則。我覺得,大哥應該…是沒有參與的吧?」

  「可當年大火過後,大哥是直接投靠大伯,如今卻是半屍人的模樣,我……」

  「稜,相信大哥。」流莽依然靠在岸邊,開口道,「大哥會如此,肯定有他的不得已,才會任由大伯把他練成屍人。」

  「你信,但我可不信。」姚憶海拿來一條乾布放在他頭上,將臉上髒污和水分擦乾後,拿起藥膏替人抹,「無論當初他有多少不得已,但也不能對你下此狠手。你說他還有理智,倘若是真的,那他也該顧及兄弟情誼才是,你們才是與他血緣最親的人啊。」

  姚憶海的話句句說在重點上,這也是夏懷稜和夏傲凡心中的矛盾點。

  在流莽與夏懷昊對峙時已經知道,夏懷昊是真的對夏家與父親失望透頂,並帶有許多憎恨。可那也不能幫助他人陷害自家人,甚至對手足痛下殺手。

  「二哥,你覺得大哥,真的是憎恨著夏家和父親的嗎?」

  流莽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,他答不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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