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十三】04
「不愧是將軍的孩子,實在聰慧。」
「雖然你是長子,但可惜你是侍妾的庶子,再怎麼出眾,終歸比不上嫡子。」
「別聽那些人胡說,咱們是兄弟,有福同享、有難同當,沒有什麼嫡庶之分。」
「成福二哥天資聰引,成為家族裡第一位文官之人,未來繼承夏家,自然也是理所應當的事。」
「成康,對不起,我愛的人是成福。」
「就因為我們是兄弟,我才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落入歧途!」
「為什麼……大哥,我們不是親兄弟嗎?」
磅!!
手上的酒杯應聲碎裂,另一隻手依然撐著臉龐,雙眼直盯眼前地面。
「大人。」
門口走進一位帶刀的侍衛蹲跪在地,將他的精神喚回。夏成康挺起身,甩了甩手上的酒水。
「人呢?」
「那女人逃出大門後,就往樹林方向。天黑路滑,屬下追上時,那人就滾落山下,目前生死不明。」
「廢物!一個女人你們也抓不住?!」夏成康憤恨的拍桌起身,他繞到侍衛前指罵,「一個活生生的人類混進屍人好幾日,你們居然都沒有發現,還被她知道攻進長安的計畫,毀了近半的屍人。你可知道那些屍人有多貴重?!現在卻被她帶著秘密逃出這鳳翔賭莊!」
「大人恕罪!」侍衛頭更低,「原本屬下已經將那女人抓住,可是……不知為何,大人身邊的屍人卻冒出來,阻礙我們的行動,才讓女人逃脫。」他小心翼翼地說明原因,夏成康也看向站在門外的夏懷昊。
五年前,夏懷昊的母親安千蘭去世之後,他便無數次用最小藥量將夏懷昊一步步練成屍人,保留夏懷昊的性命和些微的意識,目的只是為了折磨夏懷昊,也發洩自己數十年來的痛苦。荼毒了這麼多年,正常人也會失去理性,夏懷昊雖沒有明確變成真正屍人的跡象,但對過去也只剩下無盡的憎恨與怨懟,就算那女人曾是他的情人,但也曾被背叛,應該是不可能還有舊情……
但是,先前與夏家兄弟接觸頻繁,雖然反應激烈,但或許真能喚起夏懷昊的情感。
夏成康走到夏懷昊旁查看,「該不會,你是在作戲?」
這不可能,但機率不是零,所以他問,夏懷昊依然盯著前方,沒有回應。
「大人!有幾名江湖人闖進來了!」侍衛才剛走,緊接一名下人又跑來通報。
以往也有一些為了取屍毒而來的江湖人,夏成康為了避免被發現自己在這裡的計畫,都會讓人隨便扔幾隻屍人應付。但是現在,他卻感到不平靜。
「可看清是哪個門派?有幾人?」
「是蒼雲和藏劍山莊的人。」蒼雲和藏劍,看來不是他所想的那兩人。鬆口氣的夏成康才剛打發,下人繼續說,「他們帶著丐幫和長歌門的人一同闖入。」
「丐幫和長歌門?!」
他大驚,為什麼這麼快就被發現?!這裡可是跟五仙教和天一教有段距離的鳳翔賭莊,就算知道他是天一教之人,也不至於知道他藏身於此。但為何這麼快就查覺到他在這裡?到底是哪裡露餡了?
『我知道多少事情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,你已經無法殺我滅口。』
流莽的話突然竄進他腦中,夏成康深皺眉心。
「去準備一隊特殊屍人,另外,把地下那名女屍人帶來。」他吩咐著,方才的侍衛湊上前。
「大人,為何要準備特殊屍人?此次闖入的江湖人想必也只是為了屍毒材料,要是被他們知道……」
「知道又如何?」夏成康雙手放在後腰,站在台階前等待,「只要人死了,知道又如何?」
鶴歸孤山!
盾舞!
天下無狗!
一連三招大範圍攻擊,眼前大半的屍人都被擊飛,剩下的便由其他人擊開。
鳳翔賭莊建於半山坡,順著山坡高低,這個賭莊像是大階梯一般由高到低,夏成康又處在最裡面、最能窺看全部賭莊的位置。
他雖然不是全了解各門派的招式,但如此大批大批飛到空中的屍人,顯然是有備而來,才會一開始就用最耗體力精神的大範圍清場進攻。
與夏家對峙是遲早的事,但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刻,不過他也不是萬無一失,只不過是在辦正事前,先清掉絆腳石罷了。
「十三年前那場大火,沒能燒毀一切,如今卻自動送上門。」他很快就調整好心境,等待闖入者,轉頭看向夏懷昊冷笑,「怎麼樣?夏懷昊,兄弟一別多年,最終卻是在刀劍相向的情況下。大伯我也會幫你,殺了他們後做成屍人,從今往後,你們兄弟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。」
夏懷昊依然沒有回應,但沒握劍的手卻隱隱顫抖。
過沒多久,轉角的屍人被砍成數塊,身邊的夏懷昊立刻抽出配劍備戰,流莽等人直朝他們襲來。
「夏成康!」流莽和隗昕立刻認出站在台階上,從容看他們襲來的人。
「就是他嗎?」前頭衝鋒的樂天血和夏傲凡邊砍開屍人邊問。
「住手。」夏成康說,準備迎戰的夏懷昊和一旁的屍人都立刻停下動作,轉而備戰。
「這裡的屍人,果然能被操控。」隗昕說。
「咦?」夏傲凡不認識夏成康,但卻在一旁夏懷昊臉上看到熟悉的面孔,「這人跟稜哥真像……」
「這到底……」不明白原由的樂天血也訝異著,夏懷稜瞇起眼。
「是大哥,但他已被大伯練成屍人!」
「什麼?!」兩人順夏懷稜憤恨的眼神看去,夏成康一抹從容的笑容。
「真是讓老夫訝異。」夏成康笑道,他看向流莽和夏懷稜,「上次應該已經打斷你們的肋骨、傷到一點內臟,如今不到一個月的時日,居然就能恢復到這種程度。果然年輕人的體質恢復夠快,真令人羨慕。想必這位藏劍山莊的男子,便是你們最小的弟弟夏傲凡了吧?沒想到,也長這麼大了。而這兩位姑娘……」
「我是丐幫流漪!」流漪毫不畏懼的報上名。
「在下樂天血!」樂天血一盾重擊地面,「父親樂享竹為助夏家洗清罪名,卻反被你誣陷謀反導致抄家滅門,母親也因此上吊自盡。你可別說你忘了!」
「你就是樂家孤女?」夏成康撫著鬍鬚,「當年最難處置的便是樂家,為了扳倒他毀損老夫近一半的勢力,花三年才達到目的,沒想到你也進入門派。夏懷書,你真是讓老夫刮目相看,居然能想到將遺孤都藏入門派,這樣老夫即使有心,也無力可實行。」
「小輩再怎麼樣,也不比您老謀深算,但顯然你算計過多,看起來比上次還要蒼老許多,所謂三千煩惱絲,該不是有太多煩心事了?」流莽也開口嘲諷。
「聰明,既然你知道老夫憂心何事,何不替老夫解決呢?」
「恐怕不能,或許還得您老替小輩解決。」
夏成康搖頭嘆息,「真是可憐的孩子們,被老夫那可恨的弟弟蒙騙至今,還一心一意想洗清家門罪孽,真是可憐。」
「少在那兒說廢話!」夏傲凡怒吼,「父親蒙冤一事,我們早調查清楚,朝政已有不少官員準備告御狀,此時此刻,恐怕五品官員的職位,你是做不下去了!」
「哼,五品官又有何稀罕?如今我已有了軍隊,何愁當不起一國之君?」夏成康得意笑道。
「夏成康,你可別太得意忘形!」流莽大喝道,「當年父親早察覺你的意圖,只是不願你走入歧途,所以才處處阻饒,卻被你害的蒙冤慘死。不論為天下還是為父親,你以為俺們知道你的意圖,還會坐視不管嗎?」
「若不是他的關係,我早就得到我該得到的一切!」他怒吼道,「心愛的女人、到手的地位、財富,全部都被他搶走!論天分資質,我哪一點比不上他?!憑什們因為出生嫡庶,就非得讓他如此糟蹋我的人生?!你們父親表面裝的一副忠臣賢父,實際卻是一個卑劣狡猾之徒!」
「閉嘴!不許你再侮辱我們父親半句!!」夏傲凡怒髮衝冠,提起巨劍就往對方攻擊。夏懷昊立刻舉劍擋在他面前,「大……呃唔!」胸口被夏成康實實擊了一掌,往旁飛撞上牆,吐了口鮮血。
「傲凡!」夏懷稜和流漪趕緊靠去看。
「咳……這就是家傳武術?」只不過是一掌罷了,威力卻比丐幫的降龍掌法還令他感到深深的惡寒和威脅,或許稱為邪術也不無可能。
夏成康冷笑著繼續說,「他對你們來說,是父親,但你們,真的都是他的孩子嗎?」
夏傲凡往旁呸了口血站起身,「事已至此,你又在胡言亂語什麼?」
「難不成你們只顧著調查當年之事,卻沒有查過自己的身世嗎?」夏成康一抹詭異的微笑,雙手繼續放回自己腰後,「我一直都在你們身邊最久,能說這些話自然都有憑據。夏懷昊與夏懷稜,是安千蘭的孩子、是夏家嫡子,這點無庸置疑;夏傲凡則是一個賤婢為享富貴、利用手段得來的私生子,雖至今都無名分,但體內的確流著夏家的血。但你,夏懷書,你又是誰呢?」
夏成康最終將視線落在流莽身上,眾人一愣,紛紛跟著看去。
「看來你還真是老糊塗了!」夏傲凡最先開口笑道,「二哥雖只有一半中原人的血,但他可是先皇欽賜政治婚姻的聯姻之子,二娘還是以平妻的身分進入夏家,如此貴重的身分……」
「當年二夫人的確是先皇賜婚,與天竺聯姻娶進來的女人。女子懷胎十月才有孩子,即便早產,也不可能這麼早,肯定死胎。但是二夫人進門不過半年,夏懷書便出現了。」
「不可能,你少胡說八道!」夏傲凡吼去。
「是啊!」夏懷稜也聽不下去,站出來說,「二娘一向正氣凜然,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。何況父親若知曉,又怎可能會教二哥家傳武術?!肯定是你胡言亂語!」
「夏懷書沒有夏家血脈,這件事本就不是秘密,是那人為了自己的名聲地位,下令不許這件家醜外傳。你們若不信,大可去問故人,老夫就在這裡等你們!」夏成康堅持己見道,眾人也開始半信半疑,隨後他看向流莽憐惜般嘆息,「上次放過你,是因為可憐你一無所知,背負這與你無關的夏家之案至今,甚至差點把你的命搭進去。這一切都是因為老夫那虛偽的兄弟,隱瞞真相所致。」
「二哥!他是胡言亂語的,對吧!」夏傲凡著急朝沉默不語的流莽喊了一聲。
「二哥……」夏懷稜一臉擔憂看著。
流莽毫無反應,似乎也對這個訊息感到徬徨無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