腦中的世界

【五】01七秀聽香坊

　　在這亂世，戰爭導致無數的人無家可歸、無親無依，但人與人之間的聯繫卻又斷不了。於是江湖門派或是黎民百姓之間，便開始有了收徒拜師的儀式，一來可找尋有緣人繼承，二來死後也有徒弟可以代為收屍，因此師徒可算是另一種親情方式。

　　然而在江湖上，一入門都會有一位門派師父帶領習武練功，但門派師父卻無法帶領每個弟子行走江湖。此時，便有了所謂江湖師父，也就是擁有豐富江湖遊歷的經驗者，不分男女老幼、不分門派，皆可拜師收徒，且師父並不限定一位，徒弟更可多達十位。

　　「……所以，這位七秀雪綿糖，就成了俺的江湖二師父。」流莽解說完江湖規矩後，將正好吃飽喝足的七秀男孩介紹給其他人。

　　「我叫雪綿糖，十年前出生便被七秀坊的姊姊們收養，莽莽則是我在三年前初入江湖時所收的弟子。」他笑著自我介紹，右臉上還有著藍色像雪花般的胎記。

　　「雪綿糖…這怎麼聽都不像名字啊……」隗昕一臉訝異。

　　「方才不是說江湖經歷豐富的人為師嗎？流兄少說也有八年經歷，怎……」淨湖也是一臉不解。

　　「且七秀之人帶丐幫弟子？」淨鵲雙手撐著下顎發問。

　　若是七秀成年女子，一男一女、一剛一柔、陰陽互補的畫面，或許還會羨煞他人。但在江湖上，不論是友誼戰或是敵對戰，若有丐幫的人參戰，頭一個就會找萬花、五毒或長歌門等治療他人的門派開墩，導致丐幫引得這幾個門派的仇視，幫忙治療也是最後一個排，更何況是流莽這種打架鬧事我最愛的惹事王，實在無法想像流莽躲在這小男孩身後尋求庇護的樣子。

　　「哎哎哎，俺說你們啊，偏見能不能別這麼強烈？雖說老子是丐幫弟子，可和糖糖師父感情可好的很呢！」看出三顆腦袋還在胡思亂想，就是不相信的樣子，流莽敲著桌面表達不滿。

　　「喔…感情好？」突然一把孥抵在他腦門上，一身深藍色唐門裝的男孩面帶寒意、一雙紅眼透露殺意的望著他，「我就說你一個大男人怎可能會屈居一個小孩子腳下，你一定是對糖糖有非分之想對吧？！」

　　「說了多少次，俺沒有阿……」流莽舉著雙手作投降貌。

　　「別這樣，赤霜，莽莽人很好，才不會這樣的！」雪綿糖出聲阻止。

　　赤霜哼的一聲收起弓孥，流莽實在無奈。

　　「那這位唐門少俠是……？」隗昕等三人一同看向被稱為赤霜的人，後者一張小臉有些高傲。

　　「想知道別人的名字，先報上名來才是禮數！」

　　「阿，是，抱歉，我叫隗昕，出於明教。」隗昕連忙回應，另外兩人也趕緊自我介紹。

　　「貧僧少林寺弟子行楷。」

　　「我是萬花谷的淨鵲。」

　　「在下是唐門弟子赤霜。」赤霜禮敬的開口，看向淨湖，「師父的眼睛是紅色的，是真的嗎？」

　　「是。」從有記憶以來也沒少這樣問的人，淨湖早習慣了。

　　「赤霜公子不也是紅眼睛嗎？」隗昕困惑問。

　　「不，在下這是假的。」赤霜搖頭讓眾人一愣，突然低頭把手指戳進眼裡的動作再度讓三人一驚，等他抬起頭拿出一個小透明物時，原本紅色的眼已變成平凡常見的暗藍眼，「在下只是帶著紅色眼鏡……咦？難不成，你們沒看過這異色眼鏡？」

　　「居然有假的眼睛……」

　　「而且隨時拿下都沒問題的樣子……」

　　「……」淨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　　倒底是誰說幾乎沒有人有紅眼的阿？！

　　看著像是被定身的三人，赤霜一臉困惑，看向一旁淡定喝茶的流莽。

　　「他們三人此次是初入江湖遊歷，還沒見過大城鎮才有的東西。」

　　「原來如此。」說著，他將紅色眼鏡帶回眼睛上，「我們要回七秀坊，必定要在揚州坐船才能回去。在下帶你們逛揚州城，你們給我們船費做為交換如何？」

　　「阿？俺才……」

　　「我去！」流莽拒絕的話還沒出，淨鵲猛然跳起身，「若說萬花谷是鳥語花香，長歌門為書香世家，那麼七秀坊就是山明水秀，與長歌門其並為大唐三大風雅之處。且七秀坊的姑娘個個美如花仙，到處都有人彈琴跳舞，衣裳脂粉更是美不勝收，甚至還有女人坊之稱！」

　　「沒想鵲兒竟然知道這麼多……」隗昕和淨湖都有些訝異。

　　「七秀坊現在也收男孩子阿！糖糖師父就是其門派的男弟子喔。」流莽指著安靜不語的雪綿糖，想藉此打破淨鵲的幻想，但後者只是一愣，一把抱起人蹭。

　　「這有什麼？光是男弟子就如此可愛，想必那些七秀姊妹們更加漂亮可愛了。」

　　「若你喜歡，我帶你去逛逛吧！」雪綿糖似乎也不排斥，順著對方的蹭蹭抱抱、笑得開心。

　　「赤霜，這……沒問題嗎？」流蟒問。

　　「淨鵲姑娘是女孩子，自然沒問題。」赤霜喝了口茶，看向似乎在嘆息的人，「不想去嗎？還是怕遇見那個人？」

　　聽到他們的談話，隗昕轉看過來。

　　「是不怕，只是……」流莽欲言又止，似乎有口難言。

　　赤霜看了會兒，「七秀坊雖大，但沒有活動時可滯留的地方其實也不多，幾天就能逛完。若你真不想去，就留在揚州住個幾天如何？揚州城的活動一個接著一個出，包準一個月還沒辦完。」

　　「這就饒了俺吧！俺寧願去釣魚也不想去接，太麻煩了。」流莽苦笑幾聲，看向一臉興奮不已的淨鵲，無奈地嘆氣一笑，「俺也許久沒見過她，就去一趟吧！不過，記得保護俺啊！」

　　「才不，父親交代過，說女人不好惹，我才不去惹她。」

　　「拜託啦，她最疼你和糖糖師父了，若你們在身邊，她至少不會揮雙劍砍我……」

　　「在七秀死不了人。」赤霜冷酷地回絕。

　　一看最愛幹架的流莽居然向人求救，隗昕和淨湖都愣了。

　　那個人到底有多兇猛？



　　「大拍賣大拍賣！各家門派武學書籍、各種材料裝備，應有盡有，買到賺到！」

　　「咱幫會有領地有活動，帥哥正妹皆可搭訕，五級幫會收人呀！」

　　「閃開閃開！老太太轎子狂飆，撞到不負責啊！」

　　「有人開打啦！快去看快去看！」

　　一行人才到揚州城門口，廣場早一片喧嘩吵鬧，但令三人愣到說不出話的，是各種不同的眼色，與白髮、金髮、甚至有紅髮的人，一點也不意外般到處走動著。

　　「流大哥，這……」隗昕抓著自己的衣帽，對眼前許多人跟他一樣是白髮的場景實在不敢置信。他一直還擔心會不會被人圍住觀賞，但此時一看，反倒是自己畏畏縮縮的樣子，引來路人的關心眼神。

　　「這是近年開始流行的假髮，但也跟真髮差不多。」流莽邊說邊拿下對方帽子，果真沒有一人停下看，甚至連頭都沒轉，隗昕不免鬆了口氣。

　　淨湖看著剛走過去的幾人，每個人的眼色都不盡相同，淨鵲也注意到有些孩子們的臉上都有許多圖紋花樣，甚是好看。

　　「鵲兒別放開手，要不會走丟的！」雪綿糖牽起她的手，帶路進城，「揚州城裡什麼都有在賣，像是打鐵工具、縫製布料的、料理食材等，也有拍賣會，各位有什麼稀奇的玩意兒都能拿來賣，價錢自己訂，只要有人買都算成交。或是各位隻身行走江湖無助，也能加入江湖幫會，有些幫會甚至有領地，可以確保幫會成員的福利。」

　　「貧僧乃少林寺弟子，不該有正邪之分……」淨湖說。

　　「無需擔心。」走在他旁邊的赤霜說，「幫會雖分惡人與浩氣，但也有中立的幫會，也不限制成員資格。不過要不要加入都是個人自由，並無強制。」

　　走在最後方的隗昕點點頭表示明白，他看向身旁一起殿後的流莽。

　　「流大哥有加入幫會嗎？」

　　「對俺來說，有跟沒有都差不多，畢竟俺一個人行走江湖自在的很，若有需幫忙，找同為丐幫之人便可。」流莽依然悠閒自如的樣子，隗昕贊同一笑。

　　看著過往的人群，他發現大多都跟他們一樣，四、五個人聚在一起，髮色不同、眼色不同、門派不同、性別不同、年紀也不同，但都是和樂融融的夥伴，不免開心一笑。

　　沒想到這天底下，居然還有如此融洽的畫面。看著身旁在江湖上與他敵對、私底下卻是最為親密的丐幫，不禁伸出手，輕握對方的手。

　　流莽困惑看向他，但沒說什麼，只是一笑，緊握住他的手作為回應。然而這樣兩個男人在路上牽手行走的畫面，居然也沒引起眾人旁觀私語，隗昕更是感到高興。



　　「往七秀的船隻還有一個時辰才開船，俺們先在這城裡吃些東西逛逛吧！」

　　流莽問了船夫後回來說，並提出打發時間的建議，一行人紛紛點頭贊同。

　　「那想去哪兒逛呢？」雪綿糖看向淨鵲問，對方一愣。

　　「這個…只有一個時辰要逛遍整座城也不可能……」

　　「那個…」隗昕提起勇氣開口，「我、我想去看看那些假髮和不同眼睛……」

　　「是異色眼鏡。」赤霜開口糾正。

　　「嗯嗯，異色眼鏡，有些好奇……」

　　「行呀！那些都在同一間店裡，也不遠，就去看看吧！」

　　雪綿糖熱心的走在前方帶路，一行人來到一間外表看似普通的房屋、但裡面擺設卻有各種不同於外界的新潮物品，包括眾人在廣場上看到的各種假髮造型和異色眼鏡。

　　「歡迎光臨商城，這兒每間房都是分類好的商品，各位可看門牌進去挑選。若有想要特定的商品，可尋求店員的幫助。」一名也戴著白髮的女子有禮貌的招待。

　　從沒見過這些東西的三人立刻目不轉睛地到處觀賞。流莽想著只不過一間店，不可能走失，便放手讓隗昕自行逛去，自己只跟在後邊隨意瀏覽觀看。

　　來到假髮房間，各種髮型髮飾和髮色都讓隗昕嘆為觀止。他湊近看這些白髮，摸起來甚至就跟自己的頭髮相似無異，甚至有些髮型讓他覺得好看不已，這讓他有生以來，開始接受自己的髮色，也想嘗試這些不同的髮型。

　　「白髮的孩子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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