腦中的世界

【22】2

　　躺落在地面的玻璃珠，裡面的黑色火焰依然跳躍著。一隻纖細漂亮的手拾起，拍去上面的灰塵。

　　「要不是看在對方是世界軍警直屬的非人管理員身分，我早就把這個人類吃掉。」潔莉撥著自己的黑色長髮，「既然沒有服從鍊的威脅，你也沒有理由留在這裡，跟我回去吧，喀維婭。」

　　喀維婭安靜許久，她走到艾緹面前，舉起手作勢想一巴掌打下去，這舉動雖然突然，但卻是所有人都意料得到的事，誰會願意自己的自由居然被一條爛項鍊困住這麼久？

　　梅斯忒雖想護衛自家主人，但艾緹早就告訴過他會發生這樣的事情，要他別輕舉妄動，所以他只能靜靜站在旁邊。艾緹倒是很感激梅斯忒能想起命令，只是一巴掌而已，沒什麼的……

　　看著對方伸出手，艾緹有自覺的閉上眼，臉頰是痛了，卻不是刺痛。

　　「真是氣人。」喀維婭一臉不滿的嘟嘴，雙手緊揪艾緹的臉往旁拉，「你這張嘴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主動說出真話？」

　　「痛痛痛……我、我是說真的阿……」

　　「我是指重點！你每次都只說一些不是重點的話，這次也是。」她用力擰了一下對方的臉後才放手，「你手工又不是很好，要是想讓我隨時都能回去，不用特地做一條假的服從鍊吧？」

　　「……」艾緹安靜下來，喀維婭知道她猜對了。

　　要是沒有相處過這麼長的時間，她真的會以為對方是把她耍著玩的。她不清楚對方真正的含意，但依照以前的經驗，艾緹老是把重點省略話，只說出一些不痛不癢的邊際話，非得用逼問的方式才會說出全部的意思。

　　然而這次，她如果沒有猜錯的話……她靠近對方的臉輕聲。

　　「你是為了讓這個城鎮的非人類以為我是被服從鍊束縛、能夠安心生活，但又不希望讓我家人真的誤會，才給我戴上這個假的服從鍊，對嗎？」

　　「呃……嗯…因為你是惡魔界公主阿……」完全沒料到會被對方猜到，艾緹反而有點不知所措。

　　「你真是個笨蛋，早跟我說不就好了。」喀維婭開心的笑了，伸手就抱住對方的身軀。

　　其實她自己也對自己的猜想不是很有把握，但是艾緹從來就不曾騙過他們……好吧，偶爾會稍微用些手段拐騙他們，就像這條假鍊一樣，不過那也絕不會是為了加害他們而做的。

　　這種情況完全出乎艾緹的意料之外，她知道惡魔本來就很會觀察人心，使出的誘惑術有一半都是靠這天生的能力才會成功。但她沒想到只相處不到一年時間的喀維婭，已經能看出她有沒說出口的本意。

　　神色有一瞬間露出複雜的情緒，或許事情比她想像的還要無法控制。

　　「快給我放開你的手！」梅斯忒一把將艾緹從對方懷抱裡抽出，「現在艾緹是我一個人的！」

　　這句話讓喀維婭瞬間了解現況，自己已經無法再用使魔身分去爭論，那她現在是在用什麼身分去跟這妖犬搶人？

　　「就是說阿，喀維婭。」一直被無視的潔莉笑了聲，「你只不過是被騙去當這人類的使魔才會有這樣的反應，但是現在你已經不是使魔身分，已經沒有理由用使魔的身分留在這裡了。」

　　「說的也是，我現在已經不是艾緹的使魔了……」

　　潔莉笑了笑，「是阿，喀維婭，你可是惡魔界的高階惡魔……」

　　「謝謝你，潔莉！」喀維婭突然轉過身道謝，剛剛一臉的失落似乎完全不存在的樣子，「我差點就忘記了，你果然是我的知心好友！」

　　「欸？阿，嗯……」潔莉有些困惑，但現在是帶回她的好機會，絕不能錯過阿！「你懂了就好，所以現在就……喀維婭？」

　　話都還沒說完就看到那個精神滿滿、鬥志高昂的喀維婭再度轉看向梅斯忒，一臉的高傲笑容。

　　「就是說阿，我可是惡魔界的高階惡魔，更何況我已經不是使魔，沒必要用跟你一樣的身分去搶艾緹了不是嗎？」

　　一犬一人面對這位惡魔公主的自信笑容充滿寒意，尤其是梅斯忒，對方的自信更是非常明顯的朝他襲來，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。

　　「你在說什……唔阿！」面對毫無殺氣又是熟人的攻擊，梅斯忒來不及戒備就被搧一巴掌，「你這臭貓到底……」話沒說完，前領被對方一雙手抓住，嘴唇被濕潤的軟物舔過。

　　從小就接受特種兵的訓練，躲過從各種角度朝他攻擊的訓練不下千次，要他閃開簡直就跟吃飯一樣簡單，但是現在，這個十次互動有八次打架的惡魔貓妖居然吻他！！雖然一點威脅性命的作用都沒有，梅斯忒卻還是被對方的舉動嚇的無法動彈，面對連約會這詞都不清楚沒聽過的防衛兵妖犬，要他理解各種不同接吻的意思或許需要花上一年的時間特別教導，但他非常明白其中一種，也是對方正在對他做的，標記式舔吻。

　　剛剛還為誰在艾緹身上留標記這件事差點大打出現，現在居然在他嘴唇上留標記？！這惡魔到底想做什麼阿？！

　　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的潔莉瞬間無言了，更是處於氣炸的狀態，一個接一個，這兩個人到底在喀維婭心裡佔了多少分量？

　　同樣有些無言的艾緹是沒有生氣，但心裡的震驚卻比任何人都還大。高傲的喀維婭居然會在梅斯忒臉上留下氣味，現在是什麼情況？

　　沒多久，喀維婭放開被她嚇到不知所措的妖犬，舔了舔雙唇，「味道不錯，但還是艾緹的味道比較好。」

　　那你不要舔阿！！！！

　　妖犬呈現非常委屈的空白狀態，聽到此話的潔莉更火了，這個死人類居然比這傢伙還要更早就被喀維婭標記了？！

　　「喀維婭，你到底在做什麼？！」潔莉火大著問。

　　「標記阿。」喀維婭理所當然的回應，雙手交疊抱胸、氣勢高傲的看著梅斯忒，「本來我是還有些混亂，但多虧你提醒我的身分。我現在已經不是使魔，沒有必要再用同樣的身分去跟你這妖犬搶艾緹。給我記清楚了，妖犬，現在開始你也是我的東西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在艾緹身上留氣味。」

　　艾緹冒汗了，這種情況下應該是來舔她示威，不是把對方也歸納到自己門下才命令的吧？

　　「……哼，原來如此。」梅斯忒瞬間了解對方的用意，笑了幾聲，「照你這麼說，如果我舔你的話，你也必須聽我的話囉？」

　　這種不用傷到對方又不會讓艾緹傷腦筋就能讓對方聽話，顯然他對於這種宣示誰是老大的和平方式非常有興致要嘗試。

　　「你敢我就燒了你。」喀維婭手冒暗藍色火焰一副你敢靠近一步就讓這個地方變成火海。

　　一看到這情形，艾緹趕緊衝上去抓住喀維婭的手阻止她。

　　「好了好了，你們兩個就別吵了好嗎？」

　　「放手，艾緹，難不成你要我變成妖犬的東西嗎？」

　　「不是這樣……」

　　雖然她不想喀維婭被標記，但她也不希望這裡變成火海阿！暗藍色火焰可是比大部分的火焰都還要難搞的東西阿！

　　「那你的意思，是我變成那惡魔的人也不在乎嗎？」看對方這麼維護惡魔，梅斯忒不免感到有些難過。

　　「也不是阿……」

　　「那你是什麼意思嘛！」

　　艾緹皺眉苦惱著要怎麼解釋，明明只是爭寵戰爭，怎麼感覺她好像陷入古代電視常常播放肥皂劇裡的愛情戲碼了？難不成她還要說句『我選不出來』然後就灑淚飛奔而去等他們追嗎？那她這個管理員兼主人的身分還要不要了？

　　嘆了口氣，她放開喀維婭的手退後兩步。

　　「艾緹？」兩人看著莫名就安靜下來的人類，艾緹推了一下眼鏡。

　　「你們兩個……都給我站好！」

　　平時不論他們怎麼爭吵，只要不是真的打起來都會對他們溫柔傻笑的人，突然散發出威嚴懾人的霸者氣勢，眼鏡下的綠眸也像犀利的劍一樣貫穿他們，就連特種防衛兵的梅斯忒也感到一身寒意。

　　「是。」兩人嚇的立刻豎立身子，像一座雕像一樣站好，艾緹雙手抱胸，很明顯的露出怒火。

　　「你們兩個鬧夠了沒有？平時怎麼鬧我都不會阻止，但是現在有客人在，就該適可而止吧？維婭，不准你隨便再冒出火焰！就算是梅斯忒體質特殊也不可能會毫髮無傷，更何況這裡還是核心世界！梅斯忒，不准你再隨便挑釁維婭，想打架的話去找斯爾利亞，要不我陪你也可以。」

　　「我、我才不會真的這樣做……」兩人有些委屈的低語反駁，艾緹的怒意更明顯了。

　　「還想說什麼？剛剛不就是快打起來和想燒了這裡嗎？！」

　　「對不起……」就像鬧過頭被大人罵的小孩一樣，一貓一犬只能低頭認錯。

　　會讓這兩個個性脾氣都火爆的人安靜下來，並不是艾緹有特別的王者氣勢，只是難得看到她生氣而已。

　　這只是對比作用，平時越是溫柔和藹的人表示容忍度越高，但不代表不會生氣，一旦越過界線的話，發起怒火就會像是火燒燎原一樣強勢猛烈，有些人甚至會把其他無辜的人都給扯進來罵，就像是已經容不下氣體而爆開的氣球一樣。

　　艾緹就是典型的氣球型，不過她不會把從頭到尾都被無視的潔莉扯進來罵，即使對方一開始的打招呼非常具有傷害性，但她總得了解對方會這樣做的原因，確定是敵人後再下手也不遲。

　　但潔莉並不知道，她只是覺得艾緹太不可思議了，只是一個人類，居然毫不畏懼一個看起來輕鬆就能扭斷她脖子的妖犬、和能發出暗藍色火焰的高階惡魔之間的爭吵，甚至讓他們安靜聽話，果然能成為非人類管理員的人類，真的不像外表一樣脆弱。

　　「有聽懂了嗎？」

　　「是……」喀維婭和梅斯忒已經毫無氣勢的低聲附和。

　　艾緹吐了口氣，用手指壓了壓眉間，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生氣，頭有點發熱發痛。

　　「梅斯忒。」

　　「是！」被點名的妖犬驚嚇一跳。

　　艾緹伸手拿起他頸上的銀色垂鍊，用力一扯，梅斯忒除了被拉過去外，銀色垂鍊一點事情都沒有。

　　「看，只要服從鍊沒有斷，你就不會被別人搶走。這下可以放心了吧？」

　　梅斯忒愣上許久，他握住對方抓住他鍊子、比他小上一號的手。

　　「是。」露出令任何女孩都會失魂的柔和微笑和輕柔嗓聲，就連身為惡魔的潔莉都感到臉紅發熱。

　　艾緹笑了笑，轉頭看向潔莉。

　　「不好意思，讓你在這裡站這麼久，請你先到大廳休息好嗎？梅斯忒，你帶她過去。」

　　「咦？好。」她決定先暫時看看情況再說，要是這個人類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強大能力，什麼都沒準備的她就別想帶回喀維婭了。

　　看梅斯忒帶領潔莉進屋，喀維婭有些難過的嘆氣。

　　艾緹居然先去安慰那隻妖犬，果然不是使魔就不會再對她溫柔了嗎？

　　「維婭，你也不可以再去鬧梅斯忒了，知道嗎？」

　　「知道啦！」還特地留下她訓話，她有些不滿的回應。

　　艾緹嘆了口氣，伸手拍拍對方的頭，「你啊，別這麼在意誰是誰的，就算你現在不是使魔，還是可以繼續留在這裡啊！」

　　「可以嗎？」喀維婭下意識發問，但立刻為自己的衝動感到害羞。

　　「當然，我是非人管理員，用點小特權是可以被原諒的。」艾緹理所當然的濫用職權，這讓喀維婭有些冒汗。

　　「但我畢竟是公主，以前都是用觀察人類的理由留下，現在好歹也要有個名義……」

　　「那麼，新家人如何？」艾緹笑著，「惡魔活到百年就算成年，搬出來與其他人同住也是情理之中。如果你不嫌棄，就請接受我們成為你的新家人，好嗎？」

　　喀維婭愣上好一會兒，白皙的臉蛋撲滿紅暈，她努力用手想抹掉熱度，卻遲遲抹不掉笑意。

　　最終點點頭，傳來一聲，「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