腦中的世界

【番外】我回來了.01

　　秋日將盡，冬至將近，今年的農耕收穫不比以往豐富，但也不差。在巴蜀一帶靠近山區的偏僻小鎮，此時熱鬧的程度不比大城鎮遜色。家家戶戶都開始為了過冬與春節準備，街上人潮幾乎未減，連角落的店鋪也都有客人進出，絡繹不絕。

　　但這間餐館的老闆，卻是一臉冰霜，看著面前的書信。



　　『懷書，別來無恙。聽說你做牲畜買賣與餐館的生意興旺，日子似乎過得不錯，實在高興。自從懷昊決定進入官場後，今年總算考得一官半職，如今也有了一座官邸。一個月後，懷昊就要正式迎娶我入門，我們都希望你和隗昕能來參加我們的喜宴。可以的話，一起過春節可好？希望能聽到你的好消息。何小伊筆』



　　隗昕一字字清晰的唸出內容，最後在看了看信封內是否還有其他東西，確定沒有後，視線移向靠在門邊坐的人。

　　「就這些。」

　　「是嗎？」流莽只是淡淡的回應一句，沒有其他反應。

　　「那……要去嗎？要去的話，我回信吧。」隗昕試探一問，流莽這次連回應也沒有。

　　隗昕明白對方的心情。

　　自從夏懷昊恢復意識後，就一直考慮著未來，能再進入仕途實屬不易，雖有一半是靠自己的努力，但大部分的原因也是因為他們父親夏成福在官場上的人脈幫助。雖然這有違夏懷昊正直凜然的性格，但如今已成了藥罐子，需要龐大的花費，他更不願拖累何小依與夏蓉蓉，即使知道將來有可能會被人指指點點。但經歷了這些事後，夏懷昊便再也不介意那些流言蜚語，一心朝仕途進取，天生聰慧的他果然順利就獲得官職。

　　當時收到消息時，流莽高興地突然大請客人，說是祝賀卻不明示，眾人一頭霧水，隗昕卻是最明瞭的那一個。此次書信是邀請他們去參加喜宴，他知道流莽很高興夏懷昊與何小依終成眷屬，說不定又會大請一波。帶著夏家二少爺的身分回去理所當然，但真正的身世已經表明，體內的血液終究不屬於夏家。這也是流莽自那件事過後，不願透漏自己所在的原因之一。

　　「昕兒，來。」

　　對方的召喚聲拉回他的注意，隗昕聽話的靠過去，立刻就被抱入懷裡。他坐在對方腿間，任由靠在他肩上的鬍渣蹭著他的臉。

　　「昕兒，你說，我該不該去？」

　　「咦？問我嗎？不論流大哥決定如何，我都會聽從，只要流大哥開心就好。」

　　「可是現在我正犯愁，該怎麼辦呢？」流莽像是在說閒話般輕鬆。

　　隗昕聽出對方只是故作輕鬆，卻也不挑明。只是輕笑兩聲，將身子往後靠在對方胸膛上。

　　「我知道流大哥是在介意身分，覺得自己不適合。但是，這又如何？流大哥可是天下最自由的丐幫阿！一向隨心所欲，做任何事都只是唯心論而已，不是嗎？只要流大哥覺得怎麼做最好，那就怎麼做，我都會跟流大哥站在同一邊的。」

　　聽著懷裡的人像是討好他的話語，流莽安靜好一會兒，「那你穿女裝跟我一起去？」

　　隗昕一聽，臉上抹上一層羞紅，「這……若、若是流大哥希望的話……」

　　「哈哈哈哈！！哎呀，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啊！」流莽開心的大笑幾聲，將人摟個結實，隨後大大吐了口氣，「你說的沒錯，老子可是最隨心所欲的丐幫，門面什麼的跟我半點關係也扯不上，的確是我想多了。」

　　「流大哥決定參加嗎？」

　　「不了，就算我不介意，但大哥現在的身分不一樣了，任何不好的流言都會給他造成困擾，還是免了吧。」

　　「好的，我就回信缺席。」隗昕雖替人感到可惜，卻也明白他的心情，所以他不反對這個決定。

　　「但，俺們還是去吧！」

　　「咦？」

　　看著說出前後矛盾的話的人，隗昕一臉不解。



　　一個月後，位在長安城一角的府邸私宅，正舉辦著隆重的喜宴。

　　喜宴主角的夏懷昊站在大廳，接受受邀者的祝賀。因新上任新官的關係，來的人不多，大部分都是誠心幫助夏懷昊入仕途、父親夏成福的摯友，少部分則是新結交的同窗，但也幸好人不多，又有夏懷稜和管家老洛的幫助，這讓還沒有恢復正常人健康體質的夏懷昊，可以得空坐在主位上休息，女兒夏蓉蓉貼心幫忙照料。

　　「主子。」原本在大門接待客人的老洛，帶來兩位穿著金色裝扮的夫婦，「這兩位來自藏劍山莊，說是大主子的親戚。」

　　夏懷昊愣了下，夏懷稜倒是立刻起身走來。

　　「紹叔，雯姨，甥兒向二位請安了。」夏懷稜立刻朝兩人行跪拜禮，兩人眉開眼笑的將人扶起。

　　「好，快起來。」

　　「紹叔、雯姨，這是我大哥。大哥，這是姨母雯姨和姨丈紹叔，紹叔也是傲凡的師父。」夏懷稜起身後，帶人引見介紹。

　　夏懷昊有些虛弱的行跪拜禮，「甥兒夏懷昊，給紹叔和雯姨請安。多謝你們這麼些年對傲凡的養育及教導之恩。」

　　「快起來，快起來。」

　　看著眼前虛弱到還需夏懷稜幫忙攙扶的男子，兩人有些困惑是不是認錯人。但對方年輕時便是彬彬有禮的少年，更是夏家公子的楷模，如今雖面容有改，但卻不難從氣質上看出當年的模樣。

　　「如今回來就好，回來就好。」千言萬語，都不如這一句的感嘆。知道這一切的葉岳紹不知道該說什麼，只能拍拍對方的肩膀慶幸。

　　「是阿，平安便是萬福。如今懷昊都成家立業，稜兒呢？有心上人了沒？幾時也讓我們吃吃喜酒啊？」安千雯寒暄不到幾句，就開始插手管人，問的人臉上滿是羞紅，葉岳紹急忙出面。

　　「好了好了，孩子都這麼大了，自有自己的打算，你別傲凡管不動，就管到其他人身上阿。」

　　「我只是太過驚喜罷了。」安千雯笑得開心，隨後又猛然一嘆，「想起上次見面，懷書帶著稜兒和傲凡投靠咱們時那個狼狽瘦弱，如今一個個都長大成人，懷昊也平安回來，兄弟能團聚在一起，我實在高興。姊夫和姊姊在天之靈，一定高興。」

　　兩兄弟互看一眼，都是一抹微笑。

　　「話說回來，甥兒要感謝紹叔和雯姨，在兄弟落難之際，收留傲凡為養子，並授以武學知識。此恩難謝，請受甥兒一拜……」夏懷昊說著作勢要跪地，被兩人拉起身。

　　「別！今日可是你的日子，要謝也等以後再說。」

　　「且咱們早聽傲凡說了，你的身子還沒好全。還是留些體力，大婚結束後再說吧！」

　　「多謝紹叔、多謝雯姨。」夏懷昊一作揖行禮，「紹叔，雯姨，今日是甥兒大婚之日，可否請二位上位，為甥兒主持婚宴？」

　　「咦？！這、這可使不得！」

　　「是阿，雖說我們有血緣關係，但終究只是外戚，實在不好擔負如此重任。」兩人連忙拒絕，夏懷昊卻沒有放棄。

　　「千萬別這麼說！這麼多年來，二位不計我們為罪臣之子，依然關照稜弟生死，待小弟傲凡更如親生父母。如今甥兒有今日，也是托二位的福，這等大恩，此生都不知如何回報。只可惜爹娘已逝，當年訂好親事卻未能參與兒子的婚宴，心中實在有愧。還請二位看在爹娘份上，替甥兒完成這心願吧！」

　　其實能替晚輩們主婚，也是一件幸事，只是他們身為外戚，本應不該插手主婚一事，看人說得誠懇有理，又是行大禮請求，葉岳紹和安千雯這才發覺，也實在沒有其他人，比他們更親了。

　　「快起來，我們答應你就是。」兩人伸手將人扶起身笑道。

　　「多謝紹叔、雯姨成全！」夏懷昊又一作揖，行禮道謝，「既然兩位已到，傲凡應當也來了吧？」

　　葉岳紹和安千雯一愣，都露出苦笑，「他人是來了，只是……」

　　兩人為難的偷偷往外望，夏懷昊和夏懷稜也立刻知道是什麼原因。

　　事情過後，避不見面的不只流莽，還有這個自認禍頭的小弟。

　　「唉，這件事本就是我起的頭，更何況也是有他們，如今我才能有這般地位。既然如此，我只能三跪九叩將人請出……」夏懷昊邊說邊作勢又要跪下，立刻一個身影衝了過來。

　　「別！請別這樣……」夏傲凡兩手抓住對方膝蓋，阻止跪地，卻低著頭不敢對視，「我很感謝你們還將我當成小弟，但、我卻是不知該怎麼面對你們……」

　　「來，起來。」夏懷昊將人扶起身，打量了好一會兒。

　　雖然身高比自己還矮了些，但身體強健，眉宇之間也與父親有幾分相似。以前因為夏傲凡母親的關係，他總覺得這個兄弟只是個禍害，長大後必然會拖累夏家。但如今，他從何小依和夏懷稜口中得知這個小弟的行事作為，反倒更像父親，做過的事絕不推託，正氣凜然。

　　他實在慶幸，上天沒有將他的兄弟帶走。

　　「上一次見面之時，你還只是個四肢爬地的小嬰孩，如今都比為兄還健壯了。說起來，這還是咱們兄弟倆第一次這樣相見。」他邊說邊伸手在對方臉上揉了揉，笑道。

　　「…嗯，這麼說來倒真是……」夏傲凡這也才想起，從小都是流莽在照顧他們，對這位大哥幾乎沒有任何印象，有的都是從流莽和夏懷稜口中聽到，他有些緊張。

　　「為兄聽說，你從小就愛哭，是嗎？」

　　「什……我才沒有，愛哭的明明是稜哥！」一聽自己被扣上如此幼稚的罪名，夏傲凡惱羞得立刻嫁禍他人，莫名就被牽連的夏懷稜頓時一慌。

　　「我沒有，是二哥說的！再說，你小時真是愛哭又愛黏人阿……」

　　「多久以前的事了？給我抹去那段記憶！！」

　　「這種事怎可能辦到？你真是太任性了……」

　　「如此一看，性格火爆的傳言也是屬實阿。」夏懷昊更加認識的說，夏傲凡的眼神都快把夏懷稜殺死了。

　　一旁的安千雯和葉岳紹看著這副景象，不由欣慰的笑了幾聲。

　　「說起來，懷書呢？怎沒見到他？」安千雯問，三兄弟面面相覷，各自若有所思地沉下臉。